五月的松花江，碧波滔滔，一泻千里。我东北民主联北满主力第一、二纵队和两个独立师于中旬挥师南渡，与东、西、南满及冀辽军区共二十八个师、四个炮兵团一起发动了对东北国民党军一九四七年夏季攻势。

发动夏季攻势虽说是一步险棋，因为当时敌我力量相比，敌人略占优势，铁路交通也掌握在敌人手里，而我无冬季江河封冻之便，万一失利，北满我军不免背水一战。但这又是一着好棋。还在一九四七年四月中旬，东北局领导就分析了当时的形势，认为“目前东北正处在敌我力量将要发生根本变化的剧烈斗争阶段”；随后制定了东北局“五·五决议”，并经中央批准，决定“积极组织力量全力准备反攻，大量歼灭敌人，大量收复失地，巩固和扩大解放区”。因此，东北民主联军总部下决心发动了当时还未正式命名“夏季攻势”。

攻势的发展比预料要好。五月十七日，北满我军主力攻克怀德，消灭国民党王牌新一军新三十师第九十团。十八日，于怀德以南大黑林子地区围歼前来增援的国民党军七十一军第八十八师和

第九十一师大部。尔后，我军向南发展，六月一日克开原，二日克昌图。与此同时，南满主力也先后占草市、山城镇，东丰，梅河口，歼敌第六十军第一八四师等部，与北满我军胜利会师于四平以南，四平以东广大地区之敌悉被肃清，东、西、南、北满联成一片，东北战略要地四平处在我包围之中。

一连串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我军官兵的士气。部队从下到上情绪激昂，纷纷上书请战，要求攻打四平。我们第一纵队李天佑司令员和我(万毅)，给“东总”连发几份电报陈述部队情绪，积极支持攻打四平的要求。刚刚成立不久的第七纵队也发电请战。“东总”参谋处也向“东总”首长积极建议夺占四平。

“东总”首长权衡利弊，决定了夺取四平这一战略要点，以求彻底切断沈阳和长春之间国民党军队的联系。决心以第一纵队，第七纵队和第六纵队十七师及总部炮兵司令部的五个炮兵营组成四平攻城部队，统由第一纵队司令员李天佑、和我(万毅)指挥；另以第二、三、四、六纵队(缺十七师)布置在昌图一线，负责打击沈阳的援军；以东满独立师，总部直属第一。二、三独立师等五个师和两个骑兵师在四平长春间布防，准备打击长春出援之敌。“东总”还电令南满第四纵队之第十一、十二师向抚顺、沈阳前进，相机占领抚顺，配合四平会战。

为弄清敌情，我第一纵队进抵开原时，我们即令各师以派出加强的先遣营组成三个侦察组，到四平附近侦察，，由各师参谋长和一名副团长率领，以查明四平守敌兵力、城内外工事的情况以及选择突破方向与突破口。同时，又建议总部令第七纵队以一部兵力占领和控制四平飞机场，断绝四平敌人武器弹药的来源。

经反复侦察，参战部队初步弄清了四平守敌为国民党军之第七十一军的第八十七师和第八十八师残部、第十三军第五十四师两个团、第五十三军之榴弹炮营，统归七十一军军长陈明仁指挥。

陈明仁在大黑林子败退四平之后，为死守这一战略要点，在原有防御工事的基础上，又在市区内各交通路口、部队驻地，高大建筑物及路西的七十一军军部、火车站、天桥，路东的天主堂等重点地区，突击修筑了许多钢筋水泥防御工事。工事着重只靠面，不靠点和线，万一被突破一点，而不致影响全局。各防御工：事又自成体系，均能独立作战。在市郊周围还筑有数十处地堡式的集团据点，遍设铁丝网、地雷、鹿砦、绊脚绳、陷井、土墙等副防御工事。外围据点与主阵地相距仅二三百米，以交通沟、盖沟贯通。主阵地除以上副防御工事外，并有深宽各三米的外壕，外壕内相距二三十米便有一隐蔽地堡。各阵地内均有发电照明设备，有充足的粮、弹和器材储备。

陈明仁还采取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防守办法，把四平城区划为五个守备区，严令死守。第一守备区由第八十七师负责，第二守备区由第十三军第五十四师负责，第三守备区由保安第十七团守备，第四守备区由第八十八师残部、保安第一团等守备，核心守备区由第七十一军军部，军特务团等守备，总指挥部控制三个团的兵力作为预备队。所以，陈明仁自称“共军装备低劣，一无飞机，二少大炮，对铜墙铁壁的四平，必将是一筹莫。”国民党中央社也扬言：“四平固若金汤。

我们根据侦察所得情况，决心将攻城部队分为三个作战单位川以我一纵之第一，二师附炮兵第一团之两个营、第二团两个营、第四团两个连，向四平西南新立屯、海丰屯之敌突击；以第七纵队及独一、独二师附炮兵两个连在四平西北方向突破，独三师攻击外围据点，保证纵队主力的右翼安全；以我一纵的第三师在城东北角之一面城附近担任助攻，以求抓住路东敌五十四师，使其不能抽兵增援路西。第六纵队第十七师集结在四平东南角之杜家大城及四家子附近，准备参加纵深战斗，或阻击突围南逃之敌。总攻时间定于六月四日晚二十时．计划以三至五天拿下四平。

各攻击部队迅速到达指定位置，积极组织勘察地形，进一步了解敌情，进行攻坚战的技术与战术训练，抓紧器材和弹药的准备，仅“东总”就用火车、汽车、马车自远后方运来炸药三万斤。

各部队抓紧时间进行政治思想动员。我(万毅)和李天佑司令员向部队发出战斗动员令，强调攻占四平的重大战略意义。纵队党委会号召，谁先突破主要阵地、谁先占领敌军指挥所，就援予“四平部队”的光荣称号；谁团结得好、纪律严明，授予“模范连队”称号。部队纷纷开展杀敌立功和争当先锋、“模范连队”的活动，许多战士在炸药包上、枪杆上贴上“三战四平，再立战功”，“反攻好比翻山巩顽强通过攻坚关”等标语口号，以表示自己的战斗决心。

六月十一‘日起各部队开始扫清敌外围据点的战斗。十一日到十二日晚，第七纵队、独三师攻占了四乎西郊飞机场，全歼国民党七十一军运输营和保安团一个营，共六百余人，切断了敌空中运输，受到总部通令嘉奖。十三日晚八时二十分，我一纵第二师师长贺东生、政委刘兴元亲自动员该师第四团第二营，以勇猛动作攻下新立屯，歼敌四个连，继又以炮兵直接瞄准了敌在新立屯以东之小红窑堡垒。敌军为夺回新立屯据点拼命反扑，多次进攻均被我击退。新立屯据点的攻占，为第二天第二师的迅速突破奠定了基础。

十三日晚，我各攻城部队冒雨进行接敌动作。敌为击破我之

攻击准备，从十四日十六时以后，以飞机十八至二十架轮番轰炸扫射我炮兵阵地。炮兵部队与敌机斗智斗勇，强行进入阵地。当敌机于十九时四十五分刚刚离去，我炮兵立即于二十时开始十分钟试射和七分钟效力射，准时向敌人发起总攻。

炮兵的猛烈射击振奋了全军。敌拼命向我突破口发射大量烟幕弹。滚滚浓烟笼罩了整个前沿，增加了我炮兵瞄准的困难，减低了射击的效力。

各攻击部队在我炮火延伸射击后，发动了勇猛冲锋。第二师第四团一营首以二连连续爆破五次，炸开敌铁丝网，扫清了障碍。

第三连立即冲了上去，三排排长史德红率领全排，飞越鹿砦、陷坑，猛扑城桓，仅十分钟即登上城墙。同时，一连也争先恐后，杀上城去。仅用了二十八分钟，全营即突破敌西南角防御阵地，攻进城廓，占领了敌保安第十七团团部大红楼。第一师第一团也于十五日二时三十分从屠宰场方向突破。

由于第七纵队及第三师的突击未能奏效，致使敌得以在防御体系内机动，从东北角调来第八十七师一部进行反击。敌特务团也从第七十一军军部由北向南、敌五个四师一部从东向西，分别向我一纵第一，二师的进攻部队反扑，妄图夺回丢失的前沿阵地。

战斗打得十分激烈。第一师第三团副团长黄才方在激战中牺牲了。第一师师长江拥辉，政委梁必业在进入突破口时，敌一发炮弹打来，掩护他们的一个班的战：亡全部牺牲了。一天一夜中，第四、五两个团打退敌十五次反扑。第一师部队也打退了敌人十几次反扑。

激战中我第一师第一团六连连长孟宪胜负伤三次仍坚持指挥。连长李欣兰被炸伤十一处不下火线，直至在指挥位置上停止呼吸。

第五团三连在英雄连长杨青培指挥下反复冲杀，击退敌九次反击，守住了阵地。

第八团四连向油房坪冲击时。一排排长在敌严密火力封锁下，连续组织七次爆破，终于炸开大门。三班迅猛冲进院内，与敌短兵相接，往地堡眼里投手榴弹，消灭了守敌。

战斗非常残酷，一些连队打得只剩下七，八个人，整编成一个班后仍继续战斗。有的连从班到连的干部全部负伤，仍带伤继续战斗，有的竟连续负伤七次。

部队在敌飞机和炮火的严密封锁下，伤员的下送和物资的前运都极其：困难。大家吃不上饭，就把裤带紧了又紧。尤其是第四团插入敌阵后，被敌分割，断粮断水三四天，仍坚持作战，一次次打退敌之反击。第八连只剩下八个人，仍坚持阵地。

我军对四平之敌的猛烈攻击，使敌人大为惊骇。当时的香港《华侨日报》沈阳特讯称：“四平街之争夺战愈演愈烈。十六日上午共军以四个团兵力冲入市区，与国军发生惨烈白刃战，战况之惨得未曾有，为东北历次战斗所仅见。”

．战至十七日，我军不但粉碎了敌人的屡次反扑，又乘胜发展了战果，扩大了突破口面积。第一，二师部队逐渐逼近了敌七十一军军部。但此时第七纵队和我一纵第三师进展迟缓，仍在城外，第一、二师部队因伤亡严重，攻击能力显然减弱。

“东总”参谋处长苏静眼见这种情况，及时建议总部首长调遣擅长使用炸药的第六纵队第十七师火速赶赴四平，以增加攻城力量。第十七师接到命令后，立即促第五十团接替第二师第六团的新立屯阵地，并归第二师指挥；第五十一团进至灵神庙一带防敌突围，作为师预备队。

十七日晚，第四十九团首先投入市区战斗。勇猛善战的第三连连克十七座地堡，但其它连队均进展不大。

是日晚，第七纵队和独——师第一团从西北角攻破敌北沟防线，在西北方向开辟了第二战场。独二师经两夜攻击，也于十八日战领了二麦路，继向城内突击。十九日，独三师投入战斗。在纵深战斗中，第七纵队部队运用分割包围和爆破等手段，将敌一股股各个击破。独一师第一团包围了敌交通宿舍大红楼，在两三次强攻未下后，改为一部分兵力挖沟接近，另用少部分兵力和机关人员返回飞机场，从炸弹里掏出炸药三千多斤，运至大红楼边，在火力掩护下，由一连八班副班长李广正带领爆破组连续爆破十二次，将二三百米长的大红楼炸塌一半。李广正第一个冲上楼去，生俘敌副团长，歼守敌第二六三团一千一百余人。战后，李广正被授予“爆破英雄”光荣称号。独二师攻克大白楼，独三师进攻电信局，也都充分运用了爆破技术，取得了成功。

十八日，敌我双方处于胶着状态。

十九日，我第十七师各团归还建制并全部投入市区战斗，接替了第一纵队第一、二师的阵地。该师采取一个营打一条街的办法，分数路很快打到敌核心守备区。

二十日十八时，第十七师向核心守备区之敌发起进攻。第四十九团第二营首先由西南角突破，占领伪四平省政府，并继续向中山纪念堂攻击。该营五连以掷弹筒平射打入窗内，敌遭严重杀伤，残部被迫缴械。与此同时，该团第三营由西北突入敌核心守备．区，向七十一军军部大楼西北角之数座楼房猛烈攻击，并逐一占领。随后，第四十九团第三营组织火力支援第一营三连及第五十一团六、八连向敌军部大楼攻击。三连在英雄指导员刘梅村率领下，以勇猛动作占据了军部大楼楼下。占据楼上之敌与我反复争夺十余次，三连只剩七，八个人。刘梅村令两个通信员冒死到后面扛来两包炸药，终于将楼炸塌。熊熊烈火烧得守敌往楼下逃窜，大部被我歼灭。少部仓惶向东突围，又被我截歼一部。至二十一时，我全部占领了核心守备区，生俘陈明仁胞弟、七十一军特务团团长陈明信以下两千余人。

第三师在城东久攻不下。二十一日，我们将该师调至路西，接替第五团扫清路西残敌。第七团追击炮连在支援步兵攻打大楼时，排长崔永峰因炮兵瞄准不便，亲自爬上屋顶指示目标，使该炮连以准确的火力掩护了步兵攻克了车站。

铁路西战斗于二十一日完全结束。当晚，我们调整了部署，对路东之敌选择了两个方向：由在路西一，二道街的第三师和第十七师担任向路东的西南角之康乐街、弘仁街进攻；由第七纵队担任向路东的西北方向之永乐大街攻击；炮司各炮兵团以六个连加强第七纵队，其余分别支援第三师和第十七师向路东的西南方向突击。

攻击于二十一日二十一时开始。我一纵队第三师和第十七师相互配合，从四平市南桥洞一带突入路东市区。尔后，向敌重要据点天主堂发展进攻。

第七纵队从天桥及其以北地区向康德火磨房方向突击时，守敌利用铁道上横七竖八的机车、车皮和杂物作掩护，并在唯一通往东城的天桥通道上撒上一层黄豆，配以密集火力封锁。第七纵队曾一度突过路东并占领一排房子，但随后即被敌炮火压回，伤亡较大。师长马仁兴不幸中弹牺牲。、

战至二十三日，第十七师占领了弘仁街，该师第五十团已进至东万寿街，第五十一团攻克了守敌第五十四师师部之集团工事。恒由于后续力量不足，在敌猛烈火力压制下，我向敌纵深发展缓慢。此刻，第六纵队之第十六师和十八师已奉“东总”命令赶到四平附近，全部投入四平攻坚战。我们(万毅等)指挥部决定以第十八师参加第十七师方向的纵深发展，第十六师由第七纵队一个师配合，从西北向路东突击。

二十四日，敌守军在我猛烈攻击下，已退至南一马路以东，共荣大街以南。敌第七十一军军长陈明仁向沈阳杜聿明连连急电哀告：“共军突破最后防线，危在旦夕，速来援救。”

杜聿明为解四平之危，调集了东北国民党军的全部机动兵力共十个主力师，从沈阳和长春地区南北推进，往四平增援。二十四日，从长春出援的两个师被阻于陶家屯；从沈阳方向出援的八个师分三路沿中长铁路两侧地区向四平攻击前进。这一态势对我军全歼四平守敌十分不利，但也给我军在运动中歼灭敌有生力量提供了有利时机。

据此，“东总”首长决定：“目前，我军对四平采取佯攻方针，吸打增援。”决定集中九个师迎击由沈阳北援之敌。二十四日十四时，第一纵队(欠三师)和第七纵队的两个师协同第二纵队向南打援。四平战斗由第六纵队接替，并由第六纵队首长统一指挥第三师和独三师，继续进行四平之路东战斗。

二十五日，第三师攻打东南角守敌坚固支撑点天主教堂时，第九团八连连长卞献荣率领全连三十二名老战士，在轻重机枪掩护下，连续几次爆破敌火力点，将天主教堂炸毁并占领。战后，八连被命名为“四平爆破模范连”。

这时，四平守敌残部被压缩在市东北角之晓东中学、油化工厂一带，竭力呼叫援兵。蒋经国亲自到沈阳并空投蒋介石的亲笔信，对四平守军进行安抚和鼓励。

二十七日，由长春南援之敌新一军占领了四平东北六十公里处之公主岭。二十九日，沈阳北援之敌的先头部队进至四平以南十公里处之忙牛哨，与我形成对峙局面。我军已失去全歼四平守敌之机，遂主动于三十日晨全部撒出战斗。至此，历时半个多月的四平攻坚战即告结束。

南下打援的第一纵队主力与兄弟部队密切协同，于三十日在莲花街歼灭北援之敌新六军新编十四师一个团，我第一师在战斗中歼敌一千五百余人。此间，我军又在貂皮屯、威远堡地区溃敌新编第二十二师和第一六九师。

由于援敌采取稳扎稳打，齐头并进的打法，队形密集，我无隙可乘，遂于七月一日停止打援，撤出战斗。历时五十天的夏季攻势以我歼敌八万二千余人，攻克城市三十六座，迫敌收缩于中长路上的四平南北段和北宁路上的沈阳至山海关段之狭长走廊地带的胜利而结束。

这次四平战役是东北民主联军历史上的第一次大规模攻坚战。我军在缺乏大兵团正规战和攻坚战经验的情况下，组织七师的兵力合力攻城，与敌血战十七个昼夜，摧毁了敌极力夸耀的“核心工事”，占领了敌军指挥所，消灭了敌第七十一军机关及其特务团全部，将残敌压缩于城东北一隅。这虽然是一个不完全的胜利，但大大震惊了敌人，动摇了敌企图依托大城市顽抗的决心，在国内外造成了深刻的影响。

我军从这次战役中取得了侦察组织、步炮协同、爆破攻坚、城区巷战等许多宝贵的经验。如我第一纵队在战后总结的爆破组、火力组，突击组、支援组及战斗突击队这“四组一队”的攻坚编组方法第六纵队总结的一个营打一条街的打法；第七纵队总结的“穿插迂回，分割包围”的战术原则等，这些都为其后的城市攻坚战提供了极其有益的经验。

在攻坚战中，部队的坚毅顽强，死打硬拼的战斗作风得到了极大的发扬和锻炼，干部战士真正做到了前仆后继，视死如归。战斗中，我第一纵队即有五千三百六十一人受伤，一千四百四十七名指战员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各级指挥员都身先士卒，始终和前沿部队战斗在一起。我们的指挥所设在距敌油厂大楼二百米的交通沟里，离火线这样近，是敌人做梦也想不到的。

中共中央东北局对这次作战作了充分的肯定，在致各纵队指战员书中明确指出：“经过十余昼夜的血战，我军摧毁了敌人四平防御体系的大部，歼敌一万六千余人。……四平之战大大锻炼了我军的攻坚能力，我军既有逐一摧毁四平现代化堡垒群的能力，也就有把握攻克蒋军在东北的任何防御工事。换言之，蒋军任何防御体系，都无法阻止我军的进攻，也无法挽回蒋军的复没的命运。”

四平攻坚战得到了地方政府和广大人民群众的全力支援，战前刚刚成立的四平市委和市政府，在我军突破敌防线后即跟进市区，组织人力帮助部队运送弹药和救护伤员，维持社会秩序。来自松，吉、黑、辽，嫩等省近二十个县的担架队、大车队及近万名民工，不仅在后方转运伤员，而且积极上火线送物资、抢救伤员，有的甚至直接参加战斗。他们豪迈地称自己是未穿军装的民主联军。许多民工单位和个人立功受奖。据第一纵队第三师第八团统计：有一个担架队通过三道封锁线，一夜抬伤员三十次；四百一十八名民工中有三十八人立了大功，七十人立了小功，十二人被评为工作模范。四平攻坚战的胜利是军民团结战斗的胜利。

四平攻坚战虽然取得了很大的胜利，但值得记取的教训也很多。我军虽取得歼敌一万六千人的胜利，但我也伤亡了一万三千多人。特别是未能将四平全部攻克，一定程度上使敌人低落的士气得到了恢复。战后国民党政府提升陈明仁为兵团司令，并颁发青天白日勋章以示嘉奖。这对我产生了一定的消极影响。

战后，参战各部队都认真进行了四平攻坚战的经验总结。这些经验教训主要是：

参战部队上下都存有轻敌思想，因而在准备工作还不充分时即仓促作战。夏季攻势的节节胜利，使部队普遍产生了一种轻敌骄傲、速战速胜的情绪。因而，对四平守敌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在质量上都觉得不在话下。在数量的判断上，我第一纵队战前侦察人员曾提供敌守军兵力为一万八千多人和三万人左右两个数字，而我们轻易地否定了后一个数字，实际打的结果是三万五千三百七十八人(据缴获文件)。对守敌的质量分析上，认为四平之敌一半是新兵和大部是败军，第七十一军几个师多次被我歼灭过，系手下败将，没什么战斗力，对其守在坚固地堡群里，既不能逃脱又在督战队严厉监督下的拼命抵抗能力认识不足。特别是对省府、警察，特务、兵站、铁路警、以及外县跑进去的保安队人员等，根本没有放在眼里，而实际上这些人在与我作战中相当顽强。在我军没有打攻坚战经验的情况下，应该把战役的准备工作做得周密一些，兵力集中好之后再发起总攻才对；而我们在外围据点没有完全肃清，一些部队还没有完全弄清当面敌情、地形，也没有进行足够的战术技术准备，甚至有七门炮还没有进入阵地的时候，即仓促发动总攻，致使战斗一开始即发展不利。

还有在兵力使用上没有形成绝对优势，战斗开始后即感兵力不足。四平设防坚固，敌守城兵力达三万五千人之多，又有飞机和训练有素的炮兵配合作战；而我军只集中了两个纵队另一个师进行攻城，无法对敌实行四面攻击。第七纵队首长曾根据侦察得知敌约有三万多兵力的情报，建议“东总”用三纵队攻城，“东总”没有给以明确答复。在攻城不顺利的情况下，只是将第十七师投入战斗。当其后第十六、十八师投入战斗时，第一纵队之第—、二师已有很大伤亡，不得不撤出战斗，实际参战部队仍只有七个师，不能对敌构成绝对优势。

在攻城战术上也不够灵活。首先，在突破口的选择上就不甚恰当。第一纵队主攻方向为洼地，敌居高临下进行防守，增加了我军突破的难度。如跟后来的四战四平比较：四战四平时，选择了三道林子作主攻突破口，一下子就突破成功。第七纵队和第一纵队第三师在路东久攻不下，没有及时集中绝对优势兵力去攻击路西的突破口，或另选择易攻的突破口，致敌能够首尾相顾。在突破以后，我又很少采用迂回包围、穿插分割的打法，基本上是采取一面平推，这就不能有效地打乱敌人的整个防御体系。关于这一点，陈明仁在长沙起义后所作的自传中这样写道：“当时解放军进攻四平的第一天，便突破了我的阵地，但其战术似乎也只是根据对国民党军队的传统看法，始终从突破点发展，不去多突破些地方。而不知我们正希望这样的做法，使我们能够以少数兵力应付一个突破点，虽则再有地方被突破，可是始终只有两个突破点，仍然不会影响我们的全局。”

在步炮协同上也存在不少问题。我军虽有榴弹炮、山炮九十六门，远远超出敌军十九门火炮的数字，为五比一。战斗中，却没有能够真正发挥威力。在步兵突破时，我炮兵大部压制了敌炮，迫使敌炮兵采取分散配备，经常变换其阵地，基本上完成了援助步兵的任务。但由于事先没有详细区分直协炮兵和远战炮兵的任务，安排以一部炮兵用间接射击对敌炮战，在我步兵突入城区后，炮兵即不了解步兵前进的具体位置，不知如何配合作战，而只是对敌方行摇摆和扰乱性射击，这就不能有效地杀伤敌人和压制敌人炮火以支援步兵进攻。相反，敌火炮在数量上虽远不如我，却训练有素，运用多种手段指示目标，哪里需要炮火支援，炮弹即打到哪里，对我攻城部队杀伤极大。

总之四平攻坚战(即三打四平)是东北我军对东北国民党军进行夏季攻势中的一次规模巨大、战斗剧烈、持续时间较长的攻坚战役。这一战役给东北敌军的打击与震撼是相当大的。但我进攻部队所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大的，所取得的经验教训也是深刻的。这些经验教训，对于我军加强攻坚战训练有着极大的促进作用，对加速取得东北解放战争的伟大胜利具有历史意义。